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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：2020年7月21日 17:25
多纳泰罗的《抹大拉的玛利亚》，是有悖于一般人对 忱。……结果，他们经常完全忽视自己的主教职责（布 多纳泰罗作品的印象的。作为文艺复兴早期的代表人物， 道、行坚信礼、主持教区会议、教区视察活动、管理大教 多纳泰罗作品在我们的观念中应当是典型的文艺复兴式的 堂学校、控制教育和招募牧师等）。[5]”当然在教会的下层 风格。如其大名鼎鼎的作品《大卫》一样，结构严谨、比 中同样存在着严重的不称职的行为，“例如在日内瓦主教 例准确，而且展示出一种对完美人体的探索。但是《抹大 区，1411年主教在一次视察活动中发现，31%的教区牧师缺 拉的玛利亚》则是另一种状态，其整个人体的塑造上不再 席；35%知识贫乏或几乎文盲；40%的行为不配做牧师（几 趋向于一种富有活力的完美人体，而是一副形容枯槁的样 乎一半牧师姘居）。[6]”毫无疑问教会的诸多行径必然会引貌。那么为什么这件作品会是这个样子呢？ 起社会极大的不满。而这种不满的情绪很大程度上落在了 当然作品所要塑造的人是谁对作品的形式一定会产生 教会的经济地位上。一个将贪婪列为一项罪状且认为犯此 影响。比如《大卫》所塑造的是刚刚战胜了巨人歌利亚， 罪状的人将来会在地狱中受到折磨的组织，其内部人员却 踩着其头颅得意洋洋的少年战士大卫的形象。对于这样的 表现出极大的贪婪。因而对一个纯洁的、贫穷的教会的渴 一个形象，强调其肉体自然是情理之中。而《抹大拉的玛 望就成为了必然。
利亚》呢？“在多纳泰罗的时代，抹大拉的玛利亚被认为 文艺复兴时期最知名的贫穷修道会是两大托钵僧修 是一个过着罪恶生活（被理解为卖淫）的女人[1]”，当然后 会，一个是多明我会，一个是方济各会。当然这两大修会 来被耶稣感召。或许这么一个形象被塑造成多纳泰罗作品 内部似乎也包含着许多负面因素。多明我会的起源于与异 中的样子来表现其忏悔是合适的。而且这个作品最早由西 端对抗。该异端将守贫当作自身的行事准则，更为贴近广 多会势力下的圣玛丽亚·马达莱娜·德帕兹修道院所拥 大人民，所以腐化的教会对该异端的镇压始终没有好的成有，而该修道院是用来收容忏悔妓女的。[2] 效，而多明我会的创始人圣多明我吸收了该异端守贫的特 那么当我们在面对这件作品时，作者的意图已经很明 点，成功与之抗衡，后来多明我会更是一度主持宗教裁判 显了，他通过这件作品要表达的是一种脱离肉体的对精神 所，布克哈特认为其“长期担任精神警察，自然除了引起 的改造。然而我认为这种意图本身其实是值得进一步挖掘 暗中仇恨和蔑视之外，不会引起任何其他感情。[7]”另一个 的，因为它与文艺复兴时期的造型艺术所追求的完美肉体 托钵僧团体方济各会同样坚持守贫原则，只不过相对于多 完全背道而驰。我认为这种意图的出现是由于艺术家在制 明我会而言，方济各会不单排斥财富，而且排斥知识。这 作该作品时所预设的观者与以往不同，并且这种对观者的 样的方济各会似乎是更与底层人民走在一起的，但是布克预设其实与那个时代紧密相关。 哈特在《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》中记录了一些文学 毫无疑问，典型的文艺复兴式的艺术与资产阶级的关 作品中记载的修会的修士通过欺骗来为自己谋求利益的行 系更为密切，然而在文艺复兴的另一面，底层人民过着与 为，并且布克哈特本人也认同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都属于 资产阶级截然相反的生活。十四世纪的后半期，“在佛罗 这样的修会。
伦萨最重要和资本最为密集的毛织品行业中，只有企业家 虽然有负面因素的存在，不过有鉴于当时教会的腐 （工业家、商人）才能成为行会的活跃会员并享有会员的 化，守贫的修会的出现多少还是符合社会需求的。当然到 权利；他们的下属则完全或几乎没有任何权利。……工 多纳泰罗的时代这两个修会已经创立200多年了，而且也开 资、工作时间、工作条件和工作方法都是由雇主专断地单 始置产业，并不像最初创立时的那种绝对的赤贫的状态。 方面决定。只有工人需要承诺不违反合同，而雇主不需要 但是即便如此乞食的行为以及守贫的精神还是有所保留 承诺。工人完全受到雇主任命的行会高级官员和法庭的支 的，况且修会在传教方面确实有很大的成效，“最有效的 配，不能向法庭提出上诉，并且行会的会员——行会的顾 牧师工作是由托钵教团完成的，教团内部尽管出现危机， 问——全部来自雇主阶级。[3] 到了十五世纪情况也并未有 但它们仍在一些地方继续发展。基督徒，特别是城市居民 所改观，“1415年或1428年拉娜的法令对雇主阶级的绝对 （通常情况下或偶尔）能听到托钵修士就有关贴近他们心 权力做出了从未有过的明确声明。[4]”这个时期最底层的人 声的一些主题所做的一流布道。[9] ” 所以我们有理由相 民完全过着一种苟且的生活，在现世唯一能使他们得救， 信，修会在社会上的影响力依旧是很可观的。
唯一能使他们得到心灵慰藉的可能就是宗教了。然而教会 综合上述的条件我们发现，最初以守贫为自身准则的却辜负了它的使命。 托钵僧会，后来脱离了绝对的赤贫状态，然而却依旧提倡 文艺复兴时期的教会其实已经严重的腐化，更多的是 守贫的精神，并且在社会上有广泛影响力。因而完全有可 在充当一些人的进身之阶，成为某些人谋求权力的手段。 能的是，托钵僧会自身成为了财富的所有者，而其所提倡 进而教会还有多大的兴趣在于对世人的拯救这实在成为一 的守贫精神，却是面对广大教徒的。这种守贫精神一方面 个问题。在教会的上层中，“大多数主教出身贵族和官宦 是一种对心灵的安慰，另一方面形成了一种对肉体的限 之 家 ， 他 们 不 一 定 是 知 识 的 典 范 ， 甚 至 缺 少 宗 教 热 制，而通过这种限制，便可以对广大教徒的精神形成一种规训。福柯在《规训与惩罚》中谈到对活动的控制时，一 面，即便是如修道院这样的旧有宗教势力（这其中还容纳 开始就谈到用来控制活动的时间表，“其严格模式无疑是 了大量的底层人民——与资产阶级相对立的势力）也难以 由修道会提供的。[10]”我们不难看出，修会在对于受众肉 逃避。最终一种对底层人民的拯救，变成了新的奴役。
体的限制以及对精神的规训中，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手 段。而进一步推断，这种手段不仅仅包含对时间的划分等 参考文献： 诸如此类的技术手段，而且还会利用艺术作品的力量。我 [1]Martha Levine Dunkelman. Donatello’
认为多纳泰罗的《抹大拉的玛丽亚》就是一例。 A Model of Courage and Survival[J]. Woman’
当然多纳泰罗的《抹大拉的玛利亚》的委托并不来自 Vol.26, No.2 (Autumn, 2005-Winter, 2006), pp.10. 于多明我会或方济各会，而是来自于西多会，但是他们都 [2]Martha Levine Dunkelman. Donatello’
’s Art Journal, 是被福柯称为“时间专家，纪律和有规律活动的大师 Vol.26, No.2 (Autumn, 2005-Winter, 2006), pp.10-13. [12]”的修会。通过多纳泰罗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到一种守贫 [3]弗里德里希·安塔尔.佛罗伦萨绘画及其社会背景[M].武 的态度。一种身陷绝对贫穷状态之下的超脱肉体的精神状 汉:长江文艺出版社态。不过要注意的是，这件作品预定的观者并不是修会的 [4]弗里德里希·安塔尔.佛罗伦萨绘画及其社会背景[M].武 僧侣，而是那些忏悔的妓女，是以妓女为代表的底层人 汉:长江文艺出版社民。所以我们可以看到，这里面反映出，在整个十四、十 [5]罗伯特·福西耶等.剑桥插图中世纪史下册五世纪，底层人民陷入深切的贫穷之中，倡导守贫的修会 年)[M].济南:山东画报出版社确实担负起了对底层人民的精神拯救，但是这种拯救是以 [6]罗伯特·福西耶等.剑桥插图中世纪史下册年)[M].济南:山东画报出版社,2018:110. 一种规训的方式出现的。修道院本身就具有明确的纪律性 [7]布克哈特.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[M].北京:商务印书 以及对时间的清晰规划，当底层的人民被修道院所收容， 馆其实本身已经进入这种纪律与规划之中了，而这种纪律与 [8]布克哈特.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[M].北京:商务印书 规划，恰恰是资产阶级所期望看到的。因而修道院在这里 馆所扮演的，是一个转化者的形象，通过对被收容人员的规 [9]罗伯特·福西耶等.剑桥插图中世纪史下册训，将其转化为符合资产阶级所要求的“有用的人”。当 年)[M].济南:山东画报出版社然我们不能因此而否定修道院的作用，只能说在特定的时 [10]福柯.规训与惩罚[M].北京:三联书店代，新崛起的庞大的势力，即资产阶级，带有其本身的价 [11]福柯.规训与惩罚[M].北京:三联书店福柯.规训与惩罚[M].北京:三联书店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