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美丽的“错误”———“拟误”例析

谈兴东

（苏州市文昌实验中学，江苏  苏州  215151）

摘  要：“拟误”是辞格之一，即照直把说话人的病语写进作品里，以求其语态逼真。“拟误”能增加语言的表达效果，丰富语言的内涵，具有其它辞格所不能替代的作用。因我们平时对它接触不多，以至知之甚少。为了揭开笼罩在它身上的神秘面纱，下面我们分析几个实例，跟大家共同探讨。

关键词：拟误；辞格；实例

中图分类号：G633    文献标识码：A        文章编号：

例一：中学教材中选自东晋干宝志怪小说《搜神记》的《宋定伯捉鬼》一文中有这样一句话：“鬼言‘步行太迟，可共递相担。’”在宋定伯遇上鬼以后，他机智地欺骗鬼说自己是它的同类，也正要去赶集。于是鬼便邀请他一同前往。走了一段路以后，鬼认为分别走速度太慢，不如轮流背着对方走来得快。鬼的这个提议照我们来分析，是完全违背了生活逻辑的。试想两个鬼分别走尚且不够快，难道轮流背着对方走就能快些吗？问题是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漏洞，在《搜神记》这部书成书一千好几百年以来却没有为后人所修正呢？推想一下，大概有两种可能：一是明知它是瑕疵却无从改起，因为这句话是后面情节的铺垫，没有它，后面的情节就不可能发展；二是把它当作是合理的存在，认为此处采用了“拟误”的修辞格。笔者认为后一种说法更为合理。因为从该文的情节可以得知，宋定伯曾两次成功地骗过了鬼，一次是当鬼背上定伯以后，对他的身体怎么比一般的鬼重许多感到奇怪。定伯以“新死，故身重耳”就轻易地骗过了鬼；另一次是在渡河的时候，“鬼略无声息”，而定伯却“嘈摧有声”，再次引起鬼的怀疑，定伯又以“新死，不习水故耳”巧妙地搪塞过去。由此可见鬼愚蠢到了怎样的地步。它说出“步行太迟，可共递相担”这种违反逻辑的话也就不无可能了，这更能衬托出它愚蠢至极。当然，文章为了突出人的机智、聪明，带有浓重的理想化色彩。
     例二：《红楼梦》（程甲本）第七回“焦大骂街”一节“……不是一个人，你们做官儿，享荣华，受富贵！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个家业，到如今不报我恩，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！不和我说别的还可，再说别的，咱们红刀子进，白刀子出来！……”在后来的一些版本中，把这句话改成了“白刀子进去，红刀子出来”，认为这样才符合逻辑。殊不知，跟上例一样，此处也是运用了“拟误”。改动后尽管符合逻辑，但神韵全无。因为焦大之所以能无所顾忌地把贾府上上下下一混汤子地混骂，除了因他曾经在死人堆里救过贾家的先祖，还在于他是喝得酩酊大醉之后这一特定的情势下。酒能壮胆，使人说出平时不敢说的话；酒能乱性，使人说话是前言不搭后语，甚至胡话连篇。从焦大嘴里漏出一句“红刀子进白刀子出”是十分自然的事情，这样更能突出焦大的醉意、醉态，以及一个原本居功自傲、自矜功高而如今却失了势的豪奴因心中不满而满腹牢骚，同时也可以看出贾府的寡情薄义。
     例三：唐代大诗人杜甫曾写过一首《闻官军收河南河北》“剑外忽传收蓟北，初闻涕泪满衣裳。却看妻子愁何在，漫卷诗书喜欲狂。白日放歌须纵酒，青春作伴好还乡。即从巴峡穿巫峡，便下襄阳向洛阳。”其中的“即从巴峡穿巫峡”一句，据《历代诗歌选》第二册（中国青年出版社1980年版）注：″巴峡，长江自巫山入巴东为巴峡，在湖北巴东县西二十里″。我想当时杜甫在高兴之际，想像着回家的路线，回程应是从上游往下游，不可能从下游的巴东向上经巫峡再顺流而下吧？所以我对这句诗一直心存疑问而不得解。现在看来此处也是用了“拟误”的修辞格了。当时的情形是：唐代宗广德元年（763）杜甫寓居在梓州（今四川省三台县），客居他乡，实在是无奈之举。离家愈久，思乡之情就愈浓。而就在这年正月，安史叛军头子史思明的儿子史朝义兵败自缢，持续七年之久的安史之乱暂告结束，河南河北相继收复。杜甫听到唐军的胜利消息，喜不自禁，才写下了这首千古传诵的七律——《闻官军收河南河北》。杜甫在国家的动乱中，颠沛流离，饱受忧患，无时不在渴望着叛乱的平定 ，他一生穷困，半世飘零。唐军的胜利消息使他感到惊喜，以至于喜极而泣。连平日患难与共的妻子儿女，几年来跟着自己遭受过多少战乱之苦，忍受了多少忧愁的折磨。如今也都转忧为喜，使得他都顾不得看书了，胡乱地把书收拾一下，就手舞足蹈起来。甚至于连手舞足蹈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喜悦，还需要“放歌纵酒”才能把喜情抒尽 。他恨不能立即归去，“即从巴峡穿巫峡，便下襄阳向洛阳”正是诗人归心似箭的心理写照。试想在这样高度兴奋的状态下，作者以“拟误”的手法来进一步表达出他的兴奋，也就在情理之中了。
    例四：《红楼梦》第二十回“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”中，“……二人正说着, 只见湘云走来,笑道:"二哥哥,林姐姐,你们天天一处顽,我好容易来了, 也不理我一理儿."黛玉笑道:"偏是咬舌子爱说话,连个`二'哥哥也叫不出来, 只是`爱'哥哥`爱'哥哥的.回来赶围棋儿,又该你闹`幺爱三四五'了."宝玉笑道:"你学惯了他, 明儿连你还咬起来呢."史湘云道:"他再不放人一点儿,专挑人的不好.你自己便比世人好,也不犯着见一个打趣一个.指出一个人来,你敢挑他,我就伏你."黛玉忙问是谁.湘云道:"你敢挑宝姐姐的短处,就算你是好的.我算不如你,他怎么不及你呢."黛玉听了,冷笑道:"我当是谁,原来是他!我那里敢挑他呢."宝玉不等说完,忙用话岔开.湘云笑道:"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你.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,时时刻刻你可听`爱'`厄'去.阿弥陀佛,那才现在我眼里!"说的众人一笑,湘云忙回身跑了……”黛玉故意学湘云把“二哥哥”叫成“爱哥哥”来调侃她。写出了与宝玉从小一起长大，跟宝玉性情最为投合的小表妹的天真无邪，洒脱真诚，把这个还没有完全长大，“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”，也全不懂男女避嫌的可爱丫头写活了。这与“拟误”手法的运用不无关系。
    以上几例关于“拟误”的分析，囿于学识，定有许多不到或不当之处，肯请方家斧正。